牛油果專題:帶您一站式了解牛油果,種植牛油果……
開會到深夜,下樓往車庫走的時候,忍不住想到一個成語“水深火熱�!钡壬狭塑�,看著滿臉霓虹閃爍,就覺得一份有開會有加班,有怨懟有快樂,只恨時間太少,而想做事太多的生活,也是如此真實如此充滿質(zhì)感。
以前看《銀狐》,里頭有句臺詞:“如果我是神,我希望把青春安排在生命的最后”,覺得恰切得驚天地泣鬼神,小的時候,總喜歡拿天賦說事兒;長大了,發(fā)覺勤奮原來很重要;到現(xiàn)在,只覺得時間才是最大的門檻。這世間山長水闊啊,唯有時間,是一等一的莫可奈何。
好像也從沒像現(xiàn)在這樣,覺得這個節(jié)點不一樣。歲月有時太沉悶,我們唯一的獎賞反而是在往后走時獲得的: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超過、被成長,使自己走到更高處的,反而是時間的緩慢消逝,這是長大甚至老去的唯一安慰,時間無情,但它賦予了歲月真實感。想起張愛玲寫舊時代末尾的上海生活,好像一切都行將就木,但是人還能從里面過出新的生活來。我覺得日子也是一樣,新年伊始,雖然霧霾依舊,但是除了這一生,我們又沒有別的時間。
回到家里,看到廚房里的牛油果,因為放得太久,捏上去不軟不硬不輕不重,像是被玉化了,今天突然想寫寫它。村上春樹有個集子《大蘿卜和難挑的鱷梨》,大橋步給配的插畫,寫得特別好玩。他說的鱷梨就是牛油果,村上是資深的牛油果迷,連他都說牛油果難挑,“世界上最大的難題之一,恐怕就是預(yù)測鱷梨的成熟時間了�!�
牛油果(鱷梨)
不過村上也說,他曾住在夏威夷考艾島北灘寫長篇小說,附近有個鎮(zhèn)子,叫基拉韋厄,是一座小鎮(zhèn),驅(qū)車只需一分鐘就能穿城而過。沿著基拉韋厄通往燈塔的干道稍稍向右轉(zhuǎn),有一家小小的水果攤,那位售賣各種水果的胖老太太,就能幾近完美地說出鱷梨的成熟程度。
比如她會說“這個再放上三天。”“這個明天就要吃掉哦�!倍念A(yù)言,總是準確得令人感動。但是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村上那么幸運,至少我遇到的水果攤攤主,就沒幾位擁有像胖老太太那樣的神力。倒是記得有一次,休假去庫塔散心,在海灘邊,見當?shù)厝嗽鯓蛹氈碌靥暨x牛油果,喜挑那種深綠色的,不能是全黑的,而是綠色越深越好;然后捏上去要軟,但又不能太軟,尤其不能是果肉脫離了果皮的。當時就覺得,我們好像都是這樣,在為了逃離生活的異國他鄉(xiāng),卻被生活感動。
之所以不挑全黑的,因熟透的牛油果無法久存,它難耐長途運輸,所以上天讓它有“后熟作用”,也就是說把還沒有完全成熟的牛油果摘下來后,和已經(jīng)熟透的蘋果、香蕉放在一起,后者產(chǎn)生的乙烯可以將它催熟。所以挑選的時候,如果想要馬上吃,買黑褐色質(zhì)地軟的也無妨;但如果想放一陣再吃,就一定要挑綠色質(zhì)硬的。至于說你們有什么好的挑選牛油果的方法,歡迎分享呀。
嚴格來說,翻開《中國植物志》,里邊記載的“牛油果”,其實是指非洲酪脂樹及其果實。而現(xiàn)在中國市場上在賣的“牛油果”,則多是鱷梨。非洲酪脂樹和鱷梨完全不是一個東西,前者暫不贅述,就市面上的“牛油果”也就是鱷梨來說,隸屬樟科,但它不像這個科的其他成員,多數(shù)氣味芬芳,是擺在明面上的。
牛油果的植株是喬木,要把它的葉片揉碎了,才能聞到一點樟腦味,以證明自己并不是家族的叛徒。而且它的植株不但雌雄異熟,吃口也別致,第一口是有點不濃不淡的咸,接下來就是撲到喉頭的清香,而后,才是大量脂肪在舌尖消融的豐腴質(zhì)感。如果它不是長在樹上,跟吃下一塊脂肪或者一塊肥皂,好像也沒什么分別。
當然,若非如此,怎么敢叫牛油果?作為一種罕見的果肉富含脂肪的水果,其脂肪含量高達14.7%,而且主要是不飽和脂肪酸;所以牛油果肉的碳水化合物含量很低,主要是膳食纖維的形式,加上豐富的維生素、礦物質(zhì),以及極低的糖分含量,這些看起來足夠健康的氣質(zhì),可能是它最近風(fēng)靡不已的緣故。
在臺灣,牛油果叫“酪梨”,個人覺得這一叫法其實更形象,“酪”字,本身就給人一種膩膩的觀感,正符合牛油果濃稠的氣息。以前去南亞那邊,當?shù)厝硕际前阉龀赡涛簦褪侵苯由蠑嚢铏C加牛奶和糖,味道很濃郁很香醇。至于生吃,我覺得它好像有一股煮雞蛋的味兒,聞久了也有一點很淡很淡的松香。所以每次吃它,都覺得神奇。這種水果,生吃的話,吃不了幾口就容易被膩得頭暈,好像一樣本該清淡的素食,卻給老天生生地葷化了。
但是,奇妙的是,它一旦遇到別的食材,立刻就能顯出了善良和敦厚,哪怕是充當配角,也能盡力斂藏自己的棱角。比如把他碾成泥抹在面包上,它的口感甚至有點兒像法國鵝肝,非常美妙;而如果把它切碎了做沙拉,反倒能夠把其他食材襯托得更高絕。它的那種清香,不是簡單的散發(fā)出氣味,而是從果肉里長出來的,就像一個人根植于血脈的善意,是發(fā)自靈魂,于是很容易和環(huán)境相調(diào)和。
至于說個人最喜歡的牛油果吃法,是將它剖開拌綿白糖,本來濃膩得跟吃脂肪一樣的果子,被綿糖一調(diào)和,頓時就會被壓出一點羞怯的意味。要知道,不管是人還是水果,害羞,可都是金子般的氣質(zhì)啊。
我覺得它就像這個世界上隨處可見的那種溫柔敦厚的好人,不管命運賦予自己的個性如何使命如何,情緒上都是奔著和美團圓去的。所以它明明已經(jīng)具備了離譜者妖的天分,可一輩子的期望卻是當個收斂的好人,仿佛生就曠達的志性,不管是碰上芥末的刻薄,還是酸奶的醇香,心思也都在幫襯,而非獨自發(fā)光。
自然也會有人說它價格昂貴,然而這種原產(chǎn)地中美洲的水果,雖然被西班牙侵略者帶往了世界各地,但它極低的結(jié)實率,以及長達半年的生長期,使得它相較于其他水果而言,依然是略高級、略洋氣的。而且,它的古怪和強烈,也容易讓自己擁有高規(guī)格的辨識度,所以一切愛之者或者恨之者,無不咬牙切齒。
而且有的時候,相比之下,牛油果的這種昂貴,不就像一個好人委婉的好意么?能夠把我們的日子襯得溫柔無邊,它沒有尖銳的孤芳自賞,也無須浮華的虛張聲勢,它是冬日的豐年瑞雪,是造物的濃情蜜意。